80歲的宋吉彬,山東省乳山市曲水村農(nóng)民,宋林的三叔。
宋吉彬家墻上的舊相框里,宋林妻子(右)早年的照片還保存著。
4月17日,中紀委官網(wǎng)發(fā)布消息:華潤集團董事長、黨委書記宋林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在接受調(diào)查。
從4月15日被舉報,到4月16日發(fā)表強硬聲明否認,再到4月17日中紀委證實其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數(shù)日之內(nèi),宋林從42萬人的央企統(tǒng)帥,變?yōu)榻衲瓯徊榈牡?位省部級高官。
外界傳言宋林發(fā)跡源于有深厚的家庭背景。新京報記者調(diào)查了解到,宋林并非出身豪門,撫養(yǎng)他的親人此刻正在老家山東乳山市曲水村與貧病做斗爭。
三叔囑咐宋林“不要逾規(guī)”
4月18日,宋林被中紀委調(diào)查的消息傳到曲水,宋吉彬坐在門檻上抽了一鍋旱煙。80歲的宋吉彬,山東省乳山市曲水村農(nóng)民,宋林的三叔。當天,這家人整理了一袋病歷本,準備背到濟南上訪,“過去新農(nóng)合報銷一病一報,現(xiàn)在一年一報,我們家做透析的錢周轉(zhuǎn)不過來了!睋(jù)介紹,宋林的三嬸患有尿毒癥。
說起宋林,宋吉彬長嘆一口氣,“他當時再三對我保證,違法的事情絕對不干!
宋林許下“違法的事情絕對不干”的承諾是在宋父下葬那天,宋母讓宋吉彬以長輩身份囑咐一下宋林,宋吉彬給宋林定的要求是“不要逾規(guī)”。那是2002年,39歲的宋林在華潤冉冉升起,即將擔任華潤集團總經(jīng)理。當知道宋林因為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調(diào)查,宋吉彬再次嘆氣,“年輕人,有什么道道!
宋林最近一次回曲水村是2013年清明的前一天,宋林回去在村西頭宋家的墓地上祭拜過世11年的父親。三叔宋吉彬趕到墓地時,宋林剛完成祭拜。和往年一樣,宋林跟著三叔回家“坐坐”。宋吉彬說,宋林每次回老家,都是被一群人簇擁著。宋林也會給眾人介紹叔叔和嬸嬸,還指著墻上的照片說自己小時候在三叔家的故事,握住三叔和三嬸的手說幾句話。但說完就走,在家呆不過十五分鐘。
1963年,宋林出生在山東濟南,父母都在山東師范大學教書。宋吉彬介紹,1970年前后,7歲的宋林被送回曲水農(nóng)村讀書,由三叔宋吉彬照顧。
同班同學宋修森對新京報記者回憶稱,那時候宋林瘦高個,是班里最高的,但很“怯”。村里的孩子怕被高個的他欺負,不敢靠近他。他也從不主動和其他同學親近,放學回家他也會和大家保持著幾十米的距離。
三叔的兒子宋述平比宋林年長幾歲,時常讓宋林拉著糞車到山上送肥。宋述平說,宋林不愛干農(nóng)活,就在車前蹦跶著走,宋述平就大聲呵斥宋林。“他也不做聲,我哈虎(呵斥)大了,他就憋著臉哭!彼问銎秸f,“從小就是個公式人,老實”。
在老家過了三年后,父母要接宋林回濟南,但宋林堅決不回。三叔宋吉彬說,怎么勸也沒有用,就只好先把宋林騙到姥姥家,讓姥姥陪著他去商店買東西,等宋林好不容易看上一樣東西正高興的時候,宋吉彬趕忙騎車走掉。“結(jié)果我在前面拼命騎,一個十歲的大小伙子就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哭喊,弄得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哭了一道回家。
回到濟南后,宋林經(jīng)常在暑假回到老家“歇伏”,回來后就不愿意走,有一回父親惱了,用腳踹宋林。結(jié)果又是宋林和三叔一邊一個地掉眼淚。
父親一直希望他當個大官
外界傳聞宋林發(fā)跡源于有深厚的家庭背景,宋吉彬否認。曲水村多位村民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宋家祖上三代都是普通人,沒有任何背景。
據(jù)宋家族親和曲水村村史記錄者宋點君介紹,宋林祖父解放前在地主家做長工,積極參與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后在村大隊擔任干部。祖父膝下四子,二子早年夭折,剩下長子宋吉清(宋林父親)、三子宋吉彬、四子宋吉波。
宋吉清大學學歷,宋吉波中學學歷,宋吉彬不喜讀書,喜歡務農(nóng),和父親一起供養(yǎng)兩兄弟讀書。
宋父宋吉清1929年出生,14歲鬧革命當了兒童團團長,17歲受父母之命,和年長4歲的同村姑娘結(jié)婚,18歲參軍,參加解放戰(zhàn)爭,在萊陽解放中曾上前線作戰(zhàn)。解放后,20歲的宋吉清回家念書,在煙臺牟平念中學,受到新思想影響,與原配妻子離婚。
宋吉清后來考上山東文登師范,畢業(yè)后留校任教三年,與自己的學生林氏(宋母)結(jié)婚,后調(diào)任濟南教書
據(jù)多位宋家人描述,在“文化大革命”前,宋吉清一度成為學校重點培養(yǎng)對象,經(jīng)常要去北京進修開會,但文化大革命摧毀了他的仕途。平反后,宋父精神受到嚴重刺激,非常健忘。家里的事務均由宋母掌管。2002年,73歲的宋父因病在濟南去世。宋家族人說,宋父一直希望宋林能進入仕途,當個大官。
2002年華潤收購萬佳百貨(現(xiàn)并入華潤萬家)時,宋林同時被委任董事長一職。任命書下發(fā)之日,正是宋父下葬當天。宋吉彬說,大哥能安心走了。
宋母也是山東乳山人,莊稼人出身。在宋吉彬看來,宋林是靠勤奮讀書當了官。宋吉彬介紹,宋林學習一直很好,后來考上上海同濟大學工程力學專業(yè)。
資料顯示,宋林1985年大學畢業(yè)后,加入華潤集團。30年間,宋林從一個實習生一路升遷,從經(jīng)理、副總經(jīng)理、董事、到華潤企發(fā)部總經(jīng)理。先后掌管華潤創(chuàng)業(yè)有限公司、華潤微電子(已私有化)、華潤石化(已結(jié)業(yè)后出售給中國石化)、華潤勵致(華潤燃氣前身)、華潤電力控股有限公司等旗下企業(yè)。
2004年,41歲的宋林升任華潤集團公司總經(jīng)理,2008年,擔任華潤集團董事長,成為華潤集團的掌門人。在威海當?shù),宋林被稱作“膠東宋氏驕子”。
每隔兩年回家祭奠父親
4月15日,《經(jīng)濟參考報》記者王文志向中紀委舉報中,對宋林的舉報包括“包養(yǎng)情婦”,“通過情婦洗錢,轉(zhuǎn)移資產(chǎn)”。
在宋林的族親看來,盡管當了“大官兒”,但宋林并沒有一個稱心的婚姻。宋林的妻子是其大學校友,兩人在火車上相識,畢業(yè)前同時被華潤選中,在香港確定戀愛關系。婚后育有一女。
新京報記者看到,在宋吉彬家墻上的舊相框里,宋林妻子早年的照片還保存著。照片上,宋妻穿著一件白色印花的短袖T袖衫,和宋述平的妻子一起依靠在山坡上,對著鏡頭笑意盈盈。這張照片是宋林頭一回帶妻子回老家時拍的。宋吉彬手指相框說,那是上世紀80年代他倆回來在山楂地里拍的,兩人已經(jīng)三十多年沒有一起回過老家。
宋家人介紹,宋父還在世時,宋林妻子曾獨自回來過兩回,一回是說過來跟當?shù)氐逆i廠談合作,把兩個鎖廠的鎖買下來,裝滿一個車皮,運往阿富汗。后一次回來是交易完成,回來收尾。再后來就沒有消息了。
宋吉彬后來曾問過大哥宋吉清侄媳婦的情況。早些時候說在炒股票,后來說帶著閨女去美國了,后來就一點消息都沒有了。宋父過世后,宋林每隔兩年回家祭奠父親,妻子也從不回來。
宋吉彬印象中的宋林媳婦非常質(zhì)樸,不愛打扮,出差坐飛機的時候也穿著一雙舊帆布鞋。
宋述平則對這位堂弟媳表示不滿,認為她不夠孝順!八掖鬆、大媽關系都不好,他們老打仗。聽說都掀桌子了。說是讓她生兒子,她不生。她的專業(yè)是對外貿(mào)易,就帶著孩子去美國了,后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宋吉彬說,宋林結(jié)婚后,他去濟南看大哥,每回去大嫂就跟他說兒媳婦的不是!罢f她是資本家的女兒,辦事不周正!焙髞硭瘟指改敢驳较愀酆蛢鹤右患乙黄鹁幼,而兒媳婦則去了美國!安恢朗撬瘟肿屗サ,還是婆媳關系不好被迫去的”,宋吉彬說。
據(jù)財新網(wǎng)引述知情人士稱,楊某是宋林早年的情婦,且與宋在一起多年。宋林妻子帶著孩子遠走美國,和宋一直處于分居狀態(tài)。
宋林“回饋”家鄉(xiāng)的辦公樓尚未裝修
村支書對大樓何時能用上心里沒底;家鄉(xiāng)人認為,宋林沒給村里辦什么事
曲水村,宋林兒時生活過的地方,地處山東半島東部城市威海和煙臺接壤處。
進入村口,在309國道旁,一塊巨石村碑赫立,乳威鐵路和清朝時期修建的一條灌溉水渠架在村前。氣派的門臉讓小鄉(xiāng)村顯得很闊氣。走進村子,卻四處可見低矮老舊的泥坯房。
據(jù)村支書王東的介紹,宋林留給曲水村的痕跡就是一條路和一座樓。
路在村子中間,是一條不到一公里長的水泥路,已經(jīng)破敗不堪,坑坑洼洼。因為時間久遠,村里人一下子記不起來是何時宋林幫助修筑的。
被村支書認為是宋林給家鄉(xiāng)唯一的回饋,是一座準備給村委會使用的辦公樓。但這筆蓋樓資金的來源卻很神秘。
在村里,村民流傳說這座辦公樓是宋林個人捐資500萬修建的。但宋林三叔宋吉彬和村干部否認,稱這是威海市找到華潤置地在山東分公司,由華潤公司捐資修建的,樓的主體設計也是華潤置地分公司親自操刀完成的。
記者先后聯(lián)系華潤山東和威海的分公司,均表示不知道有這個項目。華潤置地威海分公司負責檔案管理的經(jīng)理表示,她從來都沒有聽說有這個事。
曲水村支書介紹,辦公樓動工于2012年10月,村里插不上手,施工隊都是市里安排的。
村支書說,大樓主體已經(jīng)蓋完了,但拖了2年,裝修還沒落實。宋林出事后,這位村支書對大樓什么時候能用上心里更沒底。
在宋述平看來,宋林個人不僅不幫助家里,華潤公司在山東的人也被刻意要求與他們保持距離。
宋述平說,有一回他母親病危,他讓兒子就給宋林在青島的手下打電話,求他開車把母親拉到青島市區(qū)醫(yī)院。事倒是給辦了,辦完后這個手下就開始跟宋述平的兒子算賬,說私用公車,違反紀律。
宋述平說,他當時就火了,“怎么能說這么重?”
唯一被村民認為有錢的親戚是宋林的四叔宋吉波。這家人住在威海市區(qū)。不過,村里人說,宋吉波的兒子非常聰明,學習成績優(yōu)異,畢業(yè)后在威海電廠工作,那時宋林還在大學讀書。四叔家后轉(zhuǎn)行做監(jiān)控設備生意,賺了很多錢。
“不過這應該是他們家自己掙的”,一位村民說
曲水村的村支書王東說,宋林多次回村,只有一次在墓地見過,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咱村的經(jīng)濟條件并不好,按理說,出了這么大一個干部,他稍微顧念一下家鄉(xiāng),投資辦個工廠,咱村人的收入也就高了!
“我們沒什么可說的。本來就沒沾什么光。他要被判刑了,我們就真的一點指望也沒有了!彼问銎秸f。
曲水村的老人們說,要不是因為父親葬在這里,宋林大概都不會回來了。
村史記錄者宋點君說,雖然宋林“能行”的時候沒給村里辦什么事,但村里人還是不希望他倒下,畢竟是村里出去的,出去說我們村有這么個名人,覺著臉上有光。
宋林簡介:
宋林,男,漢族,生于1963年(癸卯年),中共黨員,山東乳山人。同濟大學固體力學專業(yè)工程力學學士!敦敻弧2012商界領袖榜,宋林排名第二十位。
1985年進入華潤集團,歷任華潤集團有限公司董事、企發(fā)部總經(jīng)理及華潤投資開發(fā)公司董事長等。
2004年起,擔任華潤集團總經(jīng)理。
2008年5月起,擔任華潤(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兼任華潤電力控股有限公司、華潤微電子有限公司主席;萬科企業(y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會副主席、吉利汽車[微博](2.76,
-0.08, -2.82%, 實時行情)控股有限公司獨立非執(zhí)行董事。
2012年當選為黨的十八大代表。兼任香港中國企業(yè)協(xié)會會長、東亞銀行(31.85,
-0.40, -1.24%,
實時行情)(中國)有限公司非執(zhí)行董事。
2012年中國改革年度人物。
2013年7月1日,受香港特區(qū)政府委任,華潤集團董事長宋林獲任太平紳士(行政上稱為“非官守紳士”)。
2014年4月17日,華潤集團董事長、黨委書記宋林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組織調(diào)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