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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2-26 汪朗 來源:經(jīng)濟參考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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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出于憎恨,我們吃螃蟹》中所提說的中國食蟹之風(fēng)大約起自江南一帶,當(dāng)時只是一種感覺,并無太多依據(jù),有些大膽假設(shè)的味道。好在讀者明白這類文章只是胡扯而已,沒有人會太跟你較真。之后,居然又找到了一些可為佐證的資料,不禁竊喜。 唐天寶進(jìn)士錢起有《江行無題》詩:“吳疆連楚甸,楚俗異吳鄉(xiāng)。漫把杯中物,無人啄蟹筐!睆脑娭锌,當(dāng)時楚地即長江中游一帶還是沒有食蟹習(xí)慣的,而下游的吳鄉(xiāng)則全然不同。錢起是吳興(今浙江湖州)人,想必熟知蟹之味美,故此才會有這樣的感慨。更南的廣東一帶,盡管現(xiàn)在沒有不敢吃的物件,其時似乎也沒有把螃蟹列為必吃之物,唐元和十二年(817年),時任刑部侍郎的韓愈因上《論佛骨表》,惹惱了唐憲宗,被貶為潮州刺史。在潮州,他干的最露臉的一件事就是通過送祭品行賄,寫表揚稿,將為害當(dāng)?shù)匕傩盏镊{魚哄得西遷六十里,大家從此相安無事。還有一些事情史書則未記載,但后來工部郎中皇甫湜在給他撰寫的悼詞即神道碑?dāng)⒅袇s提到了:“刑部為潮陽守,云洞僚海彝,陶然皆化,鱷魚稻蟹,不暴民物。”文見《太平廣記》卷四百六十六?磥,當(dāng)時除了鱷魚為患外,稻田的螃蟹也十分了得,如果當(dāng)?shù)厝讼瘳F(xiàn)在吃野味一樣吃之,早就會不見其蹤跡了,哪里還有暴民物的問題。 螃蟹之為害稻田,其時北方也有之。據(jù)《太平廣記》卷二百五十九所引《朝野僉載》,“唐姜師度好奇詭,為滄州刺史,兼按查,造槍車運糧,開河筑堰。州縣鼎沸。于魯城界內(nèi),種稻置屯,穗蟹食盡。又差夫打蟹,苦之,歌曰:‘魯?shù)匾环N稻,一概被水沫。年年索蟹夫,百姓不可活!濒敵羌唇窈颖秉S驊縣。種稻引來蟹災(zāi),農(nóng)夫被差打蟹,覺得苦不堪言,足見當(dāng)時還不知對螃蟹如何處置。如果北地有許多人食蟹,市場交易活躍,民謠大概就會改為“年年索蟹夫,百姓多致富”了。 到了五代時期,北人不喜食蟹的狀況似乎有了一些改變。據(jù)陶谷《清異錄》載:“偽德昌宮使劉承勛嗜蟹,但取圓殼而已。親友中有言古重二螯。承勛曰:‘十萬白八敵不得一個黃大!^蟹有八足故云!卑装耸侵敢恍分,因其肉為白色,鉗子加爪子總數(shù)是八個。黃大則是指蟹黃。昌德宮指五代后漢之宮廷。劉承勛是后漢高祖劉知遠(yuǎn)的幼子,劉知遠(yuǎn)的祖先是沙陀人,本人生在太原,活動范圍在山西、河南、河北一帶,劉承勛大體也是如此。五代時期戰(zhàn)亂頻仍,地方割據(jù)嚴(yán)重,南北交往大受阻隔,如果陶谷的記載屬實,那么劉承勛的嗜蟹與蟹之供應(yīng),應(yīng)該都源于北地。 陶谷字秀實,邠州新平(今山西彬縣)人。他曾經(jīng)先后在后晉、后漢、后周做過翰林學(xué)士等官,北宋時轉(zhuǎn)吏部尚書,仍為翰林承旨,開寶三年(970年)68歲時去世。從他的經(jīng)歷來看,與劉承勛有過直接交往是沒有問題的,因此這一記載應(yīng)該較為可信。后漢定都先在太原,后在汴梁,北宋的都城也在此處。據(jù)此推測,北宋時皇宮要供應(yīng)螃蟹,恐怕并非全受南風(fēng)影響,也有劉承勛的一份功勞。 為什么五代時北方會吃起螃蟹來呢?如果再大膽假設(shè)一下,答案應(yīng)該是戰(zhàn)亂饑餓。五代時北方的梁、后唐、后晉、后漢、后周等幾個王朝,個個都是“槍桿子里面出政權(quán)”,常常是你剛把我滅了,緊接著他又把你滅了,各領(lǐng)風(fēng)騷三五年。這么打來打去的,老百姓受罪挨餓不必說,就是皇上們伙食也成了問題,常常要手下湊份子請客。在這么一種特殊的條件下,大家都面臨填飽肚子的問題,以前看不上的東西自然也要拿來嘗嘗,于是螃蟹便成了進(jìn)入了候選名單。當(dāng)時北方的湖泊溝蕩要比現(xiàn)在多得多,螃蟹的生存環(huán)境不會太差,不然也不會鬧蟹災(zāi)。這東西,味道本來就很好,只是樣子有些可怕,另外吃起來也覺得麻煩,肉太少,F(xiàn)在則管不了許多了。食蟹之風(fēng)傳入宮中,遂有了劉承勛這樣的吃主。劉承勛之所以重黃大而輕白八,除了蟹黃確實味美之外,恐怕還因螯足吃起來過于麻煩。直到現(xiàn)在,許多北方人吃螃蟹仍不知如何處理這些腳爪,往往連同外殼入嘴嚼兩下,吐出了事,還看不上南方人精細(xì)吃蟹法。說是有一上海人坐火車到北京出差,一上車便拿出一只螃蟹吃起來,下車時只吃完了四只腳,等到辦完事回家,上車后接著吃剩下的螃蟹,到上海后剛好把另外四只腳吃完。南北食蟹方式之差異,似乎也說明了淵源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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