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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萊塢高智商電影 |
“高智力電影”一反過去的線性敘事,設置重重謎面,觀眾作出不同闡釋,即參與完成或延展了電影的內(nèi)涵。
好萊塢電影追求大導演、大明星、大場面、大特效的大片模式。無論是《蜘蛛俠》,還是《變形金剛》,“大片”作為票房靈藥曾被反復檢驗。如何進行電影敘事從來不是投資商考慮的問題。投資越大,故事越簡單——賣座電影的第一要義:盡可能的大眾化。
因此,當《盜夢空間》登陸大銀幕時,影迷們被罕見地挑動了。盡管“《黑暗騎士》克里斯托弗-諾蘭導演”、“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主演”、“華納影業(yè)1.6億美元的投資”完全符合“好萊塢大片”的概念,觀眾卻發(fā)現(xiàn),這不是一部被動參與、合家團聚的爆米花電影。片中,諾蘭運用了一種多種敘事的套層故事,它需要觀眾更積極地投入和主動參與,真相才能逐一揭開。
這種復雜敘事的好萊塢電影類型被熱情高漲的影迷們冠之為“高智力電影”。首先,這類電影一反過去的線性化敘事,運用了諸如當下很紅的“墨比烏斯帶”原理等,設置了重重謎面,觀眾在不同闡釋和解答時,即參與完成或延展了電影的內(nèi)涵與意義。好萊塢最典型的高智力電影中,之前的《黑客帝國》就是一座里程碑。
但類似的“高智力電影”在好萊塢工業(yè)流水線中并非主流,它的敘事結構決定了它很難被簡單復制。而從希區(qū)柯克到昆汀-塔倫蒂諾,每當好萊塢主流電影深陷簡單化之境時,“高智力電影”總能挺身而出,將電影拉回如何講精彩故事的本質(zhì)上。
《盜夢空間》有多難?
《盜夢空間》的故事框架是,萊昂納多飾演的主人公柯布,迫于無奈接受能源界巨頭的任務,帶領他的team去讓競爭對手的公司一蹶不振,乃至分崩離析。完成任務的具體手段也很簡單:潛入對手的夢中植入一個想法,讓對方認為解散公司是正確的選擇。由此,柯布一行人在能源界巨頭收購一家航空公司后開始了他們的行動。主線故事很明確,其中夾雜了主角對前妻的愧疚——自己對前妻植入了想法,導致前妻誤以為真實世界反而是虛構的,然后跳樓而死。這部分糾結的感情戲后,主角成功地完成了任務,獲得自由。
片中,諾蘭創(chuàng)造了很多邏輯前提,比如“夢境制造者”、“圖騰”、“夢境防御者”,并花了大量筆墨介紹“盜夢”的規(guī)則。然后,他創(chuàng)造了一個高速運轉(zhuǎn)的平行敘事空間中,觀眾稍不留神,就會跌入不知道是第幾層“夢”中,厘不清故事頭緒。
要說《盜夢空間》有多么復雜,非也!氨I夢”這個概念,早在1995年的《童夢掉魂夜》中已明確呈現(xiàn)。“多重夢境”構想,其實也在1999年的《十三樓》中驚鴻一瞥。它在結構上設了一個套,讓觀眾跳了下去,不自覺成為電影的構造者之一。
在好萊塢動輒就類型化的敘事模式中,《盜夢空間》的“新”就新在,諾蘭舍棄了好萊塢主流大片二元對立、敘事單一的慣用模式。他創(chuàng)造了一個多層的連環(huán)敘事結構,每一層夢境層層關聯(lián)又各自獨立,觀眾像爬在一個墨比烏斯帶上的螞蟻,開始是在正面,然后一直沿著電影的敘事邏輯向前爬,到最后,不知不覺爬到了反面。這給了觀眾無限想象而驚奇的空間。的確,在爆米花盛行的好萊塢年代,看這樣的新類型電影的確需要一些主動的思維投入,而不是嚼嚼爆米花,散場倒頭大睡即可。或者說,喜歡看這樣的類型電影,就是玩一場智力游戲。
簡單化時代的高智力電影
類似《盜夢空間》這樣非線性敘事,邀請觀眾深度參與的高智力電影,在好萊塢也并非今天才出現(xiàn),實際上,它已經(jīng)存在了70余年。
100年來,好萊塢“說故事的方法”一直沿襲自亞里士多德闡釋的“故事基本要素”:開端、中段和結尾。這種“三幕劇”結構注重時間推移的連續(xù)感,以描寫沖突的本質(zhì)來推進故事的進程,直到推向劇情的轉(zhuǎn)折點。而結尾會有一個清楚且合邏輯的收場,直至回歸平靜。
從上個世紀40年代開始,電影人開始意識到這種單一敘事的模式應該被打破,網(wǎng)狀、分岔、平行、非線性的敘事策略漸漸成型。《公民凱恩》設置了片中片;《青山翠谷》開創(chuàng)了閃回敘事的模式;《米爾德里德-皮爾斯》利用誤導性的謀殺場面迷惑觀眾……這些類型片試圖將觀眾的注意力從單一的時間維度中解放出來。
到了60年代末至70年代末,好萊塢的導演們吸收了歐洲藝術電影的精華,強調(diào)個人心理感受,放棄了因果井然的情節(jié)邏輯!捌茢⑹隆钡摹都{什維爾》和電影里套電影的《汽車影院》都是這個時期的產(chǎn)物。
上個世紀90年代是“高智力電影”發(fā)展的黃金年代。《羅拉快跑》、《低俗小說》等將電影敘事手法的復雜性發(fā)揮到極致。特別是好萊塢鬼才昆汀-塔倫蒂諾的橫空出世,不僅普及了“高智力電影”,更將其引入商業(yè)化體系中。《落水狗》中,昆汀將各個情節(jié)打亂拼接,隨心所欲,但結局卻是包含在前面的寓言氣質(zhì)中。如在《低俗小說》中,昆汀將整部電影的敘事處理成一種首尾呼應的“圓形結構”。每一幕毫不關聯(lián),但這種碎片化的講述又不失其內(nèi)在邏輯。這樣的敘事革新無疑深刻地影響了無數(shù)年輕的商業(yè)片導演,從而在迅速腐朽的好萊塢電影美學中長出一縷新枝。很快,一些主流商業(yè)導演開始關注昆汀式“板塊”電影敘事語言,在多種美學的混合下由此發(fā)展出一套更為當代的好萊塢電影新敘事技巧。當然,這種“高智力電影”存在的大眾美學基礎,無疑也是當下社會非物質(zhì)性生產(chǎn)全面盛行的結果,它自然也是詹明信所謂的“晚期資本主義文化邏輯”的結果。
物質(zhì)的,還是精神的?現(xiàn)實的,還是虛擬的?如今的好萊塢正在以“晚期資本主義文化邏輯”的特征開始打亂這個我們固有的二元思維。
在這種情況下,《盜夢空間》的出現(xiàn)不是獨一無二的,卻是及時的。在簡單化傾向越來越嚴重的好萊塢,它至少證明,復雜的敘事也能吸引觀眾進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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