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少人我都標(biāo)榜自己是“無肉不歡主義者”,其實(shí)在私下里,我是個“主食愛好者”,主要表現(xiàn)是:翻菜單總是從后往前翻,因?yàn)橹魇惩荚谧詈;懷揣著“二環(huán)十三郎”的勇氣穿過晚高峰去赴一個飯局,僅僅是因?yàn)槟抢锏陌用烂;無論吃多少道菜,最后也得有主食,沒主食會覺得沒吃飽,胃里空落落,轉(zhuǎn)移戰(zhàn)場再找一個面館吃一碗面。 相聲是一門語言的藝術(shù),講究“說學(xué)逗唱”;主食是一門飯量的傳說,講究的是“面包飯餅”。面是面條,包是包子,飯是米飯,餅是烙餅,但凡有這“金剛四兄弟”,頓覺人生完滿。 話說在遙遠(yuǎn)的雙橋,七拐八拐進(jìn)入一個小區(qū),然后豁然開朗,此處有一家美妙的云南菜館,叫泓泰陽。這里菜品驚艷,各種好吃的云南菜做得精彩,吃得暢快,無論是雞樅還是松茸,云腿還是包燒,款款都得我心,但最后一盤碩大的破酥包端上來之后,我的眼睛就有點(diǎn)直,剛吃一口,我就后悔了——剛才吃多了,真想把胃口格式化,填進(jìn)四五個大包子。 這破酥包聽上去像“破書包”,是云南特色,在和面時講究軟面,在里面加上油(傳統(tǒng)自然是熟豬油),這樣包子的面皮是分層的,香軟無比,肉餡是醬肉加上各種野山菌,要的是凌厲的香艷。這種包子看上去沒什么外形,一口下去,幸福感頓時升騰。 每次路過燕蘭樓,我也忍不住想上去吃一碗牛肉面,這家店的主打菜是手抓羊肉,但牛肉面上來,羊肉頓時花容失色。北京人習(xí)慣把蘭州牛肉面叫蘭州拉面,其實(shí)在蘭州沒有人這么叫,就是牛肉面。牛肉面講究“一清、二白、三紅、四綠、五黃”,一定是清湯,如水清澈,渾濁的湯必然不鮮;蘿卜片得潔白,不能發(fā)黃,那樣不爽;紅色的是辣椒,綠色的是香菜和蒜苗,黃色的則是面條柔滑透黃。這黃色原本來自蓬灰,是戈壁上的蓬草燒成灰加在面里做抻面劑,其實(shí)就是堿,如今有許多代替品。吃面得有醋,加入香醋,一碗呼嚕呼嚕地吃,吃完之后額頭冒汗,頓覺人生完滿。 如果在旺順閣魚頭泡餅吃飯,我會很大方地叫別人吃魚頭,我有餅就夠了。他們家餅是雞油餅,烙出來又軟又潤,分層多,以此蘸魚頭中的湯汁,乃是一絕。每次點(diǎn)的時候,我都會悄悄跟服務(wù)員說:要三份餅。餅被切成小塊,全部放進(jìn)去,我只吃泡餅,也能吃得很高興,從這一點(diǎn)來說,我哪里是什么美食家,完全是餓死鬼托生。最后還忘不了點(diǎn)一份雞油餅套餐,拿酥脆的雞油餅卷著醬肘子,香蔥和大醬,霍霍咀嚼,頓覺人生完滿。 如果是飯,我鐘愛的品種是豬油拌飯,在家也可以自助,一碗熱騰騰的米飯,加入豬油、醬油和香蔥,一拌就是絕味。我喜歡北京兩家餐廳出品的豬油拌飯,一是老坑記,服務(wù)員現(xiàn)場操作,很燙的鐵鍋內(nèi)現(xiàn)場攪拌,加入米飯、豬油、豬油渣、雞蛋、醬油以及芥藍(lán),聽著嘶嘶的聲音,口中饞蟲驚醒;二是一家一飯?zhí),潮州風(fēng)格,更為質(zhì)樸,沒有雞蛋等添加物,純純本本的好滋味。如果湊巧,還能在一家一飯?zhí)贸缘靳Z油拌飯,這是加強(qiáng)版,前提需要有潮州獅頭鵝,做完鹵水之后,剩下鵝油,用來拌飯更是香濃。如果豬油拌飯是大滌子石濤,鵝油拌飯就是八大山人朱耷,品位與格局又高上一層。吃鵝油拌飯搭配潮州鹵水,頓覺人生完滿。 找靠譜主食的方針是:在高級館子里找靠譜主食,遠(yuǎn)勝在小館子里找。這是吃出來的真理,每每路過河南大廈,我不會想這里的富貴美食,而是二樓豫香苑的吊爐燒餅、安陽大包子以及洛陽湯包;路過鼎鼎香,想到的不是這里的高級牛肉粒,而是一咬簌簌掉渣的燒餅;在北海公園游玩,看到乙十六會所,想到的不是燕翅鮑,而是那一碗迷人的熗鍋面;路過東三環(huán)的昆侖飯店,想到的不是精致佳肴,而是易舍餐廳的百合醬肉大包和山東萊陽面;路過裝飾如波浪狀的凈雅海鮮大酒樓,想到的也不是這里的海參鮑魚,也是一款簡單的山東大包子。 每每想到散落于京城各家館子里的美好主食,頓覺人生完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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