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韓國電影史上投資最大的電影去年在韓國本土上映時，創(chuàng)下930萬觀影人次的紀錄，之后登陸德國、法國和意大利引發(fā)熱潮，被歐洲媒體盛贊“超越了《地心引力》”。
“這不是我第一次到中國。2001年，我就曾經(jīng)來中國探班陳凱歌導演的新片。”在《雪國列車》的媒體見面會上，導演奉俊昊一上臺就笑著澄清，關(guān)于他“首次來華”的說法并不準確。
3月17日，奉俊昊進軍好萊塢的首部科幻巨制《雪國列車》將在中國上映。這部韓國電影史上投資最大的電影去年在韓國本土上映時，創(chuàng)下930萬觀影人次的紀錄，之后登陸德國、法國和意大利引發(fā)熱潮，被歐洲媒體盛贊“超越了《地心引力》”。
被中國媒體興奮包圍著的奉俊昊，還是那副溫和、理性，甚至有點靦腆的樣子。他坐在《雪國列車》的灰色背景板前，等待一家家媒體的訪問，哪怕是一些回答了無數(shù)遍的問題，仍保持著坦誠與耐心。事實上，這也不是奉俊昊第一次面對中國媒體。2006年，他曾以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亞洲新人獎評委的身份見過不少中國記者。只不過，那年他執(zhí)導的《漢江怪物》所創(chuàng)下的票房紀錄以及延伸出的相關(guān)話題還沒來得及在中國發(fā)酵，熟悉這位怪才導演的人還沒有那么廣泛。
當人們以為奉俊昊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他已經(jīng)可以拿著數(shù)千萬美元的電影投資自如地在好萊塢世界馳騁時，奉俊昊會冷靜而理智地反駁，“也許我并不適合做一個好萊塢導演�！�
“《雪國列車》是很明顯的政治電影。”奉俊昊說，這是一部殘酷中帶有希望的電影。
切格瓦拉式的革命
從劇情來看，《雪國列車》是一部典型的好萊塢式科幻災(zāi)難片。2031年，人類試圖阻止全球變暖的CW-7實驗失敗，地球陷入漫長冰期，生物滅絕，人類僅存的幸存者被迫茍活在一輛永不停歇的環(huán)球列車中。
奉俊昊形容他2005年第一次在書店看到這部科幻漫畫時，“完全被吞噬進去了”。他站在書店看完整個故事，馬上拿去跟導演樸贊郁分享，“他只說了一句，‘非常棒，科幻片!那我們試試吧。’整件事就那么簡單。”
樸贊郁是第一位獲得國際矚目的韓國大導演。2003年，他的《老男孩》獲得戛納電影節(jié)評委會大獎，之后便自立門戶成立電影公司，拉上比他小6歲的奉俊昊一起拍電影。兩位處女座導演的風格不同，卻有同樣的對題材的敏銳嗅覺。
“當時我正在籌備《漢江怪物》和《母親》，差不多花了三四年時間把那兩部電影拍完，然后才開始動筆寫《雪國列車》的劇本�！狈羁￡徽f，當他籌拍新片的消息被克里斯?埃文斯聽到，對方主動找上門來要求參演一個角色，“他把我之前的電影都看了，自己找劇本來讀，又主動來試鏡。雖然我們知道的埃文斯是‘美國隊長’這樣的超級英雄形象，但他自己比較喜歡演小制作和冒險性的電影。”在電影中飾演反派角色的蒂爾達?斯文頓也是主動請纓，為了安排一個合適的角色，奉俊昊將原著漫畫中的角色做了修改，為蒂爾達?斯文頓定制了一個宛如撒切爾夫人般的政治女性形象。事實證明，這也許是蒂爾達?斯文頓電影生涯中最具顛覆性的一次演出。
《雪國列車》在杳無人煙、冰雪覆蓋的地球上寂寞飛馳了17年，車廂內(nèi)卻開始醞釀一場驚心動魄的革命。在電影預(yù)告片中，你只能看到衣衫襤褸的饑餓人群擠在暗無天日的末節(jié)車廂，過著集中營一般生死未卜的惡劣日子�？死锼�?埃文斯飾演的窮人首領(lǐng)柯蒂斯，在影片一開始就預(yù)謀革命，試圖推翻前列車廂的集權(quán)統(tǒng)治，奪取對引擎的控制權(quán)。這場切格瓦拉式的革命之路能走多遠，他們?nèi)绾瓮黄埔还?jié)節(jié)車廂、如何進攻，車廂前列的奢侈腐敗生活是怎樣的，奉俊昊完全沒有在預(yù)告片中呈現(xiàn)。
“如果把末節(jié)車廂的黑暗貧窮和前列車廂的燈紅酒綠放在一起，我認為是很傻的�！狈羁￡徽f，他想讓觀眾置身影院去體會他的設(shè)想——電影前半段皆是黑暗冰冷的鏡頭，一場場血腥而原始的斧頭戰(zhàn)爭帶著韓國電影特有的粗野，帶著這種戰(zhàn)栗感，當你的視線隨柯蒂斯一路廝殺過去，進入前列車廂里明媚的水族館、幽靜翠綠的植物園、五彩繽紛的幼兒園，以及各種色調(diào)曖昧的桑拿房、酒吧、餐廳、舞廳，才能更深地體會到不公與殘酷。
“《雪國列車》是很明顯的政治電影。”奉俊昊說，這是一部殘酷中帶有希望的電影，“人們都擁有想安逸地待在體制里，以及想突破體制的雙重欲望。我想講述的是一個世界的重啟，在故事的最后，列車所代表的舊世界崩潰了，兩個孩子進入了新的世界，這會讓我們回歸自身，反思自我。”
為打造一艘完美的現(xiàn)代諾亞方舟，奉俊昊重新設(shè)置了人物和車廂風格。原著里的1001節(jié)車廂調(diào)整為100個，并按實際比例制作了26節(jié)真實車廂。由于韓國找不到足夠大的攝影棚擺放長達500米的車廂，整部電影最終在捷克巴蘭多夫電影制片廠拍攝完成。副導演感嘆，三個月封閉在車廂的拍攝工作，“每天都有一種進礦區(qū)挖煤的感覺。”
黑色幽默與政治立場
14年的導演生涯里，奉俊昊只拍了五部電影長片。拍到第三部電影《漢江怪物》時，他就坐上了韓國一流商業(yè)導演的位置。
“對我來說，電影沒有商業(yè)和藝術(shù)之分�！狈羁￡辉f，他拍電影的初衷只是“拍一部正確反映我性格和愛好的電影”，“我要拍的是我自己想看的電影，我既是一個導演，更是一個瘋狂的影迷。”
出生中產(chǎn)階級家庭的奉俊昊只憑愛好拍電影。他的父親是韓國著名的畫家，他從小就喜歡美術(shù)、攝影和漫畫，“當我真正做了導演以后，才發(fā)現(xiàn)電影創(chuàng)作上帶來的滿足感是其他任何事情無法替代的�！�
他的電影帶有絕對的韓國印記和個人特質(zhì)，換句話說，盡管你熟知他所拍攝的電影題材，但每一次都會看到他不按常理出牌。2003年的《殺人回憶》雖然講述一件連環(huán)殺人案件，但其中的黑色幽默透著奉俊昊的喜劇本能，尤其電影中透出的對美國的懷疑和結(jié)尾處蘊含的深意，都展示著他敘事的非凡天賦。2009年的《母親》是一部犯罪題材的驚悚片，母親為證明智障兒子并沒有殺人，固執(zhí)不懈地做了許多匪夷所思的努力，影片所要剖析的，乃是極端情況下人性的原始、執(zhí)拗與瘋狂。
極端、驚悚、黑色幽默，帶有政治立場和觀點，這幾乎是奉俊昊電影吸引人的主要因素，但同時，他的電影又是非常商業(yè)的。2009年的《漢江怪物》創(chuàng)造了韓國電影史上的最高票房紀錄，這部電影直接諷刺政府或集體的無作為，人們面對的災(zāi)難不是怪物，而是荒謬的社會。奉俊昊以幽默而悲愴的方式敘述了一個平凡家庭的滅亡，沒有英雄，沒有超能力，國家和社會最終都沒能拯救絕望的弱者。這樣的視角，讓看慣好萊塢怪物電影的影迷們錯愕，也讓奉俊昊擁有了自己獨一無二的風格。
吊詭的是，當奉俊昊憑借自己的風格闖入好萊塢，并拍了一部國際大制作的《雪國列車》后，導演本人并不享受整個過程�！堆﹪熊嚒吩跉W洲上映時，奉俊昊接受國外媒體采訪幾乎都會被問及與美國時代華納之間的意見紛爭——時代華納希望電影能重新剪輯一個適應(yīng)北美觀眾的版本，節(jié)奏更快一些。但奉俊昊堅持自己的立場，“我真的希望能保護我的想象力，保持我獨特的色調(diào)和電影氛圍。我不想破壞角色的細節(jié)。”
奉俊昊頗無奈地說，“以前我的四部電影都有導演剪輯版，沒有人干涉。”他強調(diào)，他不在乎拍一部日本、韓國或其他任何國家的電影，“我拍電影只取決于那是什么樣的故事。我是一個控制狂，如果我不能掌控整部電影——從劇本、選演員、拍攝到剪輯的話，我會抓狂。所以，我也許并不適合做一個好萊塢的導演�！�
更迅速、更便捷閱讀深度解析、分享新銳觀點，請掃描二維碼，關(guān)注經(jīng)濟參考報微信公共賬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