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生產過剩危及金融體系
    2010-05-26    作者:王建    來源:中國證券報

    如果“十二五”中期中國的生產過剩矛盾再度趨于尖銳,危險可能會集中到金融層面。由于去年為了刺激經濟復蘇,許多項目上馬甚至允許資本金為0,而大量以地方政府平臺為主體建設的項目,本來就是由于產能過剩等問題,在“十一五”規(guī)劃時未獲批準的項目,現(xiàn)在又拿出來做,而且允許這些項目大量使用貸款,到了項目投產時由于沒有市場需求,就難以形成還本付息能力
  明年將進入“十二五”規(guī)劃期,F(xiàn)在看,各國政府所實施的救市措施,都不是從根本上消除危機的措施,而是將危機的爆發(fā)時間后移,這種辦法可能爭取到解決矛盾的時間與空間,但也可能使矛盾累積得更嚴重。所以,在國際上,“十二五”時期是危機的再度爆發(fā)期,而且會更嚴重。在國內,則可能是生產過剩矛盾的首次爆發(fā)期,且危險將集中到金融領域。
  中國的經濟結構調整與體制改革,歷來是由大的危機推動的,因此“十二五”期間所面臨的危機,可能是推動中國進行大的體制與經濟結構調整的最好動力,因為中國經濟內部仍然蘊含著強烈的需求增長機制,通過調整就可以釋放出來,并足以消除國內的生產過剩,足以對沖掉外部的需求萎縮,因此結構調整就是應對危機的最好辦法。所以,“無危機則無以促進調整,無調整則無以應對危機”應成為“十二五”的主題。

   國際經濟危機將再度爆發(fā)

  次債危機不是典型的傳統(tǒng)經濟危機,因為不論是商品還是資本,在今天的美國都不是過剩,而是嚴重不足,賣不出去和價格暴跌的是金融商品,所以這種由金融商品供給過剩的資本主義金融——經濟危機,在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史上還是第一次,也標志著世界資本主義已經進入了一個新階段。在這個歷史新階段,資本的運動方式與周期、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爆發(fā)形式都已經具有新的形式。由于美國政府及歐盟與日本政府的救市政策,這場危機的爆發(fā)過程被拖延了,但導致危機爆發(fā)的根源并沒有消除,不僅沒有消除,反而更加嚴重,即在危機爆發(fā)后累積的金融壞帳不是減少了,而是更多了。所以我猜想,這場危機的爆發(fā)過程,有可能將采取反復爆發(fā)的形式,至少次債危機爆發(fā)以來被暫時凍結的金融壞帳到了凍結期滿而必須清算的時候,就又會有一大批金融機構要倒閉,危機所導致的二次探底就會出現(xiàn),而這個時期應該就是在2011年以后。如果2007年爆發(fā)的次債危機是到了兩年后的2009年最嚴重,則由美國金融危機再度爆發(fā)所導致的中國外部需求的嚴重緊縮,就應該是出現(xiàn)在“十二五”中期。
  金融危機也是“資產負債表式危機”,就是由于資產嚴重縮水導致負債無法償還,迫使金融機構倒閉。美國要想從危機中走出來除了找到還債的資金來源這條路,還可以從提升資產價值以及出售這些資產來還債入手,由于美國的“新經濟”概念和房地產概念先后都“臭了街”,提升原有資產的價值恐怕已經很難了,美國就得想辦法創(chuàng)造出新的金融資產增長點,F(xiàn)在看,美國是想依托低碳經濟制造出一個新的金融衍生品,但因為歐盟和發(fā)展中國家都不配合,恐怕此路不通。
  所以,美國走出這場金融危機的道路必然艱難又漫長,世界經濟受其牽累也必然會在低迷中徘徊很長時間,新全球化的過程由此而被中斷,世界經濟隨美國經濟再度探底可能就發(fā)生在未來3年。因此“十二五”中期中國經濟將進入到一個新的外需緊縮期。

  中國生產過剩矛盾可能會波及金融體系

  2008年下半年以來,中國政府能夠引導經濟率先反彈,主要是靠了兩條措施。一是以投資需求的劇烈擴張來對沖出口需求的急劇萎縮,所以投資在去年經濟增長中的需求貢獻超過了85%;二是靠接近10萬億元的信貸大投放。而這兩個宏觀調控措施又都是基于一個制度性機制,即國有經濟的平臺,包括中央的4萬億元投資刺激計劃和以地方政府為投資平臺的6萬億元投資貸款。因為非國有經濟在危機爆發(fā)后都在進行投資收縮,中央與地方政府不出手就不可能形成足夠的投資需求擴張。由此,非國有經濟投資比重就從2003~2007年平均的70%以上,變成了去年與國有投資的“倒三七”比重。
  但在次債危機爆發(fā)前,中國經濟已經形成了生產過剩的背景,在這樣的背景下繼續(xù)加大投資,雖然可以在一段時間內依靠新一輪的投資擴張拉動增長,但是到了產能釋放期,原有的生產過剩矛盾不僅不會緩和,反而是更加激化了。比如,現(xiàn)在認為中國5億噸鋼的產量已經過剩,但是產能已經達到7億噸,而且還有5000萬噸能力在建設中。
  由于這一輪生產能力的擴張中改、擴建項目上的比較多,投資周期可能會比較短,如果是3年的周期,并且今、明兩年的投資增長率只有15%,從2009~2011年的投資總規(guī)模也在76萬億元以上,即這三年的投資規(guī)模比2003~2008年這六年的投資規(guī)模還要大15%,所形成的產能規(guī)模之大可想而知。由于新的產能釋放期應該是在十二五中期,即在2012、2013年,這可能正是美國金融危機再度爆發(fā),引起我國外需也再度嚴重萎縮的時期,因此可能又是一個“內外需緊縮雙碰頭”。
  如果在“十二五”中期中國的生產過剩矛盾再度趨于尖銳,危險可能會集中到金融層面,因為在這次投資擴張中使用了大量銀行貸款。由于去年為了刺激經濟復蘇,許多項目上馬甚至允許資本金為0,而大量以地方政府平臺為主體建設的項目,本來就是由于產能過剩和環(huán)保等其他問題,原來在“十一五”規(guī)劃時未獲批準的項目,現(xiàn)在又拿出來做,而且允許這些項目大量使用貸款,到了項目投產時由于沒有市場需求,就難以形成還本付息能力。這種明知大批項目還款能力有問題還大量提供貸款的情況,就是中國式“次貸危機”的隱患。
  如果在2009~2011年這三年76萬億元的總投資中有一半是用貸款,又假設其中的15%會發(fā)生問題,三年后中國銀行體系就會發(fā)生5.7萬億元的壞帳。參考我所聽到的各種意見,這一輪投資會出現(xiàn)15%的壞帳率已經是比較保守的估計,但去年底我國銀行體系的所有資本金按資本充足率8%計算,也就在5.5萬億元左右,今明兩年即使每年能增長20%,也不到8萬億元,如果要出現(xiàn)5.7萬億元的銀行壞帳,按照“巴賽爾銀行協(xié)定”,中國的貸款規(guī)模就必須收縮70%。至少在下次危機當中已經失去了繼續(xù)利用銀行體系創(chuàng)造需求的大部分能力,而金融危機的爆發(fā),又會使生產過剩矛盾更趨嚴重。這個機理,與美國由次債危機而演變成經濟危機的道理是一樣的。
  在改革開放30年中,中國還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危機。自“六五”計劃以來,五年計劃與規(guī)劃的內容都是以改革、開放與發(fā)展的要求為主題,還沒有一個規(guī)劃是以反危機為主題。許多人認為危機已經過去了,認為“十二五”將進入到一個新的經濟高增長期,甚至有“新黃金十年”的說法,這些認識我認為都太樂觀了。由于國內外的危機都只是被拖延,不是被消除,原有的矛盾自危機爆發(fā)以來累積得更嚴重,如果危機再度來襲,爆發(fā)的程度就會比2007年以來更嚴重。因此,“十二五”的主題可能不是繼續(xù)謀發(fā)展,而是“反危機”,是利用危機提供的壓力,對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和長期累積的結構性矛盾進行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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