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普通電燈發(fā)出的光比太陽還美
    2008-02-15    新華社記者:李柯勇 蘇曉洲    來源:中國青年報

    截至2月13日,全國抗擊冰雪災害工作已取得重大階段性勝利,下一階段,將由應急搶險抗災轉入全面恢復重建。
    歷史罕見的雪災之下,重災區(qū)湖南郴州牽動著全國人民的心。如今,在這個傷痕累累的城市中,在斷頭的樹木和垮塌的線塔之下,人們已開始重建家園。
    從1月26日到2月6日除夕,是郴州最艱難的階段:城區(qū)停電,對外交通受阻,飯店、銀行、加油站、公交系統(tǒng)大面積癱瘓,電視、網絡等現(xiàn)代信息渠道中斷。郴州一度成為一座冰雪圍困的“孤城”。

困境

    1月26日,盡管郴州的雪已經斷斷續(xù)續(xù)下了13天,盡管雪災的警報已在南方各地拉響,但是沒有多少人預見到這個湘粵交界處的小城會成為災情最重的地方。然而,這一天西南部城區(qū)的斷電,使人們賞雪的笑容逐漸凝固起來。27日深夜的郴州,已是一個黑暗之城。
    郴州南街的任榮麗家是28日白天停電的,當時她沒當回事,以前也停過電,很快就會恢復。她上街買菜,發(fā)現(xiàn)白菜、蘿卜、蔥、豬肉都在漲價。
    “最好笑的是蠟燭!彼f,“我爸去小賣部,看見有人來買蠟燭。開始是1元4根,他都覺得貴。后來眼看著漲到了1元2根、1元1根,又漲到2元1根,最貴漲到3元1根。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買呢,趕緊去買,但已經沒有了!
    28歲的任榮麗原來是煙草公司的合同工,前不久合同到期,丈夫是交警,她一直在家里帶孩子。電磁爐、電熱毯都不能用了,晚上室溫降至零下二三攝氏度,蓋兩床被子都不管用。3歲的女兒“七七”緊緊地依偎在她的懷里,睜大眼睛說:“媽媽好冷!”
    自來水也停了,在很多城區(qū),每個消防栓旁邊,提桶接水的人都排成了長龍?粗浪ǖ乃,任榮麗很擔心:如果這里的水也停了,該怎么辦呢?
    任榮麗家的窘境也正是市長戴道晉擔心的問題。28日全天,電線桿塔倒塌的消息接連傳來,看形勢,全城停電已經可以倒計時了。一旦停了電,50萬城區(qū)百姓生活如何保障?電網搶修、電煤供應、物資保障、物價平抑、輿論引導,一樣一樣都要緊急協(xié)調部署。他腦子里翻騰的問題還包括:醫(yī)院里的手術怎么進行?監(jiān)獄里還有幾千名犯人……

危機

    1月30日零點15分,全城停電。在寒冷中入夢的人們不知道,郴州正面臨一場重大危機。
    停電在預料之中,緊急預案已經啟動,按計劃執(zhí)行就可以了。2點多,戴道晉離開抗災搶險指揮部,打算小睡一會兒。合眼還不到半個小時,突然來了電話,說華湘化工廠可能發(fā)生大爆炸。
    這家距城區(qū)20多公里的企業(yè)直屬原核工業(yè)部,冷庫里存放著30噸化學引發(fā)劑B,這種化學助劑安全保存溫度在零下15攝氏度左右,當達到零下8度以上時,就會自然爆炸,方圓5公里內的設施將會遭到摧毀性打擊。而在這個范圍內,居住著1萬多人。
    斷電使制冷設備停止運作,庫內溫度正逐漸向臨界點攀升!熬啾ㄟ有多長時間?”戴道晉問!6個小時!
    形勢危急!戴道晉一面通知相關部門,準備疏散群眾,一面協(xié)調電業(yè)局,用“黑啟動”方式,盡快給華湘化工廠輸電。同時動用一切可用渠道,連夜尋找大功率發(fā)電機。10名民警隨時待命,如有需要,就撬開電機商家的門,立即征用發(fā)電機。又聯(lián)絡中石化公司,臨時供應1噸柴油,用于發(fā)電。
    5點左右,一臺100千瓦的發(fā)電機運到了。6點裝機完畢,7點多開始發(fā)電制冷,其時距爆炸臨界點已不足1個小時。
    1月31日,是南方的農歷“小年”。郴州有3萬多名干部、部隊官兵和群眾堅守在抗災一線。
    早上,郴州電業(yè)局3名中層干部組成的搶險隊進山尋線。山里濃霧彌漫,能見度只有十幾米,不久他們就迷了路。看他們天黑還不回來,郴州市出動了公安、消防、電力等部門的幾十號人上山去找。這時,他們3人已經快凍僵了。他們把外衣脫下來,點著火,引燃潮濕的樹枝,生起一小堆篝火。
    2月1日2點,救援隊是循著歌聲找到他們的。當時他們三人緊緊抱在一起,用顫抖的聲音高聲唱:“團結就是力量!”

決戰(zhàn)

    停電的日子太長了,對人的意志是一種嚴峻考驗。大家還能堅持多久?5日下午,市委書記葛洪元來到永興縣境內的黃竹嶺電力搶修現(xiàn)場。他最關心的是,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能不能讓郴州百姓在春節(jié)這個最重要的傳統(tǒng)節(jié)日里用上電?
    此時,輸電線路搶修已進入決戰(zhàn)關頭。雪災以來,電力工人曾兩次接通郴州供電線路,但隨后倒塌的線桿又兩次使他們功敗垂成,最短的一次僅通了半小時電就斷了。5日,打通塘溪至耒陽龍?zhí)?00千伏線路,成了保證郴州百姓春節(jié)能用上電的唯一希望。
    要完成這項任務,僅靠郴州本地的電力工人是遠遠不夠的。此時,全國電力系統(tǒng)打響了一場支援郴州的大會戰(zhàn)。3日晚,國家電網公司召開緊急會議,全力解救郴州電力困境。本來,郴州80%的用戶是由本地電力公司供電的,但是在非常時期,經濟利益已不在考慮之內。國家電網請郴州電網提供所需設備清單,然后將這張單子分發(fā)到全國各省網公司,哪家有什么就提供什么,不得遲疑。
    近萬名外地電力援軍先后從四面八方趕赴郴州。
    山間作業(yè)艱苦異常,濃霧和冰雪中,電力工人和武警戰(zhàn)士們用血肉之軀抬著重達千斤的電線桿摸索前行。為了節(jié)約時間,很多人在輸電線鐵塔上一干就是幾個鐘頭。肚子餓了,要么啃干糧,要么把盒飯用繩子吊上去,背對著寒風吹來的方向,胡亂吃上幾口。身系安全帶懸在半空中,有時“內急”,萬般無奈,只能將尿撒在褲襠里,打濕的褲子一會兒就變得冰涼……

光明

    6日凌晨,郴州電網終于與湖南主網聯(lián)通。郴州部分城區(qū)可望當日恢復供電。
    吃完年夜飯,吳軍和妻子像前些天一樣,早早就上床睡覺了。妻子怕冷,盡管沒電,還是每天把電熱毯插上,盼著什么時候會突然來電。他們已經等了12天了。
    燙!開始吳軍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伸手一摸褥子,果然是熱的,那種久違的溫暖是如此真切。他一下子坐起來,打開燈,一片耀眼的光芒?纯词謾C,是晚上9點半。
    窗外已經人聲鼎沸了。吳軍說他這輩子都沒那么興奮過,他捧著妻子的臉親了又親。突然,燈又滅了。吳軍的心沉了下去。燈又亮了!他不再說話,就和妻子并肩坐在床上,死死盯著電燈。又亮,又滅。吳軍覺得那閃爍的節(jié)奏就像自己的心跳。
    終于,電流穩(wěn)定了。在吳軍看來,那盞普通的電燈發(fā)出的光彩比初升的朝陽還要美麗。
    光明真的來臨了!歷經大災洗禮,還有什么能擋住郴州人民重建家園的腳步呢?
    據(jù)新華社湖南郴州2月14日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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