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機呼喚新哲學崛起
    2009-03-09    作者:廣東行政學院教授 張尚仁    來源:中國青年報

    ■世界性的金融危機已經爆發(fā),必須探求發(fā)生危機的深層原因,才能找到解決危機的根本途徑。

此次金融危機的實質

    此次金融危機的實質是全球發(fā)展基礎理論的危機。這一理論集中表現為西方意識形態(tài)特別是美國立國精神中的人類中心論、無限理性論、科技萬能論和消費至上論。
    人類中心論認為,人是世界上唯一的價值存在物,一切事物只有在其對人有效用時,才表現出價值。因此,世界是以人為中心實現價值的,為了實現價值,也就是對人有效用,人可以任意主宰事物。
    人之所以成為世界的中心,是因為人有理性。當人的理性能力被無限地夸大為可以弄清世界一切事物及其相互聯系,在期望實現一個目標時,運用理性能找到實現目標的辦法,人類也就可以成為世界的絕對統治者了。
    近代思想家和科學家,將自然和社會都設想為是一架大機器。人類的任務,就是運用科學去認識和理解這架“機器”,進而通過創(chuàng)造各種技術去改造它,從而實現對自然的實際統治。
    人運用科學技術認識和改變自然的目的,就是笛卡爾在《方法論》中說的,“促進人類生活的改善”。改善生活,提高消費水平就是人的幸福,過幸福生活則是人的一切活動的動力源泉和最終目標。這樣一來,為了提高消費水平,用什么手段去獲取財富都是天經地義的了。
    這一套看似“順理成章”的理論在當今世界又進一步發(fā)生了變異。人類中心論變異成了“西方中心論”;無限理性論變異成了“自由意志論”;科技萬能論變異成了“科技稱霸論”;消費至上論變異成了“美式文明論”。

全球發(fā)展理論與當前的金融危機

    此次金融危機產生在美國,簡單追蹤一下美國產生危機的過程,或許能看清上述理論與當前世界金融危機的內在聯系。
    西方民主國家的政治家,即便是為了選票,也不得不關注民生。民生問題,主要是衣食住行。在衣食住行中,住房因投資大,對大量收入不高的中下層家庭來說,都夢寐以求擁有自己的一套住房。正因為如此,解決住房問題成為政治家們爭取選票的重要“砝碼”。讓每一個家庭擁有住房的社會,美國的前任總統布什將其稱為“所有權社會”。2004年10月,布什在競選連任的一次演講中說:“每當一個美國家庭搬進他們自己的房子,美國就變得更強大一些!奔壹矣蟹坑熊囉泻⒆佑卸嗝襟w,這就是所謂“美國夢”。
    為了實現“美國夢”,政府推出鼓勵人們擁有房產的各種政策。如“零首付計劃”、“低抵押貸款”,甚至只要口頭承諾月供就可得到貸款買房。“9·11”后,為了刺激經濟,實行更為寬松的經濟政策,在政府政策的刺激下,房地產業(yè)快速升溫。房子好賣,房價就持續(xù)上漲,房地產市場一片繁榮。房地美、房利美這“兩房”成了美國房地產業(yè)的巨無霸;雷曼兄弟、美林等成了投行巨子。它們都在短時間內取得驚人業(yè)績。
    錢貸出去雖然利潤可觀,但也存在收不回來的風險。為了規(guī)避風險,就將這筆錢的一部分分給眾多投資銀行、貸款公司、對沖基金、保險公司等。所有這些機構再將其包裝成各種基金債券。這些基金債券由一直被認為最有權威、最可靠的評估機構給出讓人深信不疑的信用評估。穆迪、標準普爾和惠譽三大著名評估機構利欲熏心,即便完全沒有信用資料,也給各種金融衍生品貼上“安全”標簽。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是“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鬼來換取金錢”。
    購買這些債券又給出誘人的利潤。只要房地產在升溫,短期內就可兌現利潤。不僅美國人擠得頭破血流地拼命買入各種債券基金,世界上許多國家的銀行,還有諸如教育基金、養(yǎng)老基金及理財企業(yè)也紛紛買入。從2001年末起,短短的幾年中,美國的房地產一路飆升,各個房地產公司、銀行、投行、貸款公司、對沖基金、保險公司、貸款買房炒房者全都嘗到甜頭。除房地產業(yè)外,還有股票、期貨、對賭協議等等,由此更衍生出五花八門的金融產品。
    數字顯示,全球金融衍生品交易總量超過1000萬億美元,而全世界所有國家的年GDP總量也只有60萬億美元。兩相比較,顯得何其荒謬!這就是具有“無限理性”的美國“精英”們在消費至上論的背景下建造的全新的“社會大機器”。殊不知,這架“大機器”不過是用五光十色的“泡沫”搭建起來的。一旦泡沫破裂,這架“大機器”即刻轟然散架。

金融危機呼喚哲學變革

    縱觀人類社會的歷史發(fā)展,不同時代不同地域民族產生過人類生存發(fā)展的不同基礎理論,這些理論人們習慣地稱為“文明”或“文化”。
    當代全球發(fā)展基礎理論集中表現在美國的意識形態(tài)中。美國占據了世界霸主地位。全球金融危機勢必從根基上動搖美國世界霸主的地位,在美國逐步走下霸主神壇的過程中,以美國意識形態(tài)為代表的全球發(fā)展基礎理論也必然陷入危機,其文化軟實力勢必解體,新的文化實力將崛起,新的全球發(fā)展基礎理論必將應運而生。
    國際金融危機預示著歷史時代的根本性變化,新時代的曙光已經出現,新時代呼喚新哲學,現在是發(fā)出新哲學宣言的時候了。
    ★作為新的全球發(fā)展理論基礎的新哲學,只能在批判西方發(fā)展理論的基礎上確立。文藝復興和西方近代哲學關于人的價值、理性能量、科技的作用和人追求幸福等觀點都有其合理性。然而,當這種文化軟實力不是用于為人類造福而是被自封為世界霸主的強國用于恃強凌弱時,原來正確的理論必然被扭曲變形,成了導致國際金融危機的基礎理論。危機的爆發(fā)也就宣告了其基礎理論的破產。
    ★能成為全球發(fā)展基礎理論的新哲學,必然從人類認識史中經受歷史考驗具有悠久生命力的哲學中產生。新的全球發(fā)展基礎理論應該是人類文明的精華,既包含西方近代哲學的優(yōu)秀成果,更包含中國哲學的精華。
    ★新哲學是對人類存在價值的反思,為此必須擺正人在世界中的定位。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痹谌、地、天、道、自然這個序列中,自然才是最高的法則,人則必須服從地、天、道和自然的法則。人類在世界中的這一定位是建立新的全球發(fā)展基礎理論的立足點。
    ★過去數百年間,西方世界一直以機械的思維范式為基礎。新哲學則以生態(tài)思維范式取代機械范式。生態(tài)思維認為世界本質上是一個開放系統,系統的開放性決定了系統永遠處在演化過程中,并通過自動調節(jié)而形成自組織的系統。在思考和處理人類社會的問題時,應將社會放在自然、生命、社會統一的系統演化過程中來看待。順應自然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最佳途徑,只能唯自然之道是從,背道而馳只會導致災難性的后果。
    ★人類的生命是大自然孕育的結果,這從根本上決定了人只有在與自然和諧相處中才能獲得真正的幸福。在追求幸福旗號下產生的消費至上論是人類陷入災難的陷阱,刺激消費只能使世界陷入更深的危機。人類的幸福不是從掠奪自然獲取更多的物質財富和經濟利益中實現的,而是在“見素抱樸,少私寡欲”中感受到的。
    新哲學要成為全球發(fā)展的基礎理論,必須吸取人類文明創(chuàng)造的全部優(yōu)秀成果。新哲學建立和為人類社會認同時,全球將在新的基礎理論上存在和發(fā)展,人類歷史發(fā)展的新時代也就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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