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在合肥一家電視臺工作，在家樂福、沃爾瑪開進合肥的時候，他對比過這兩家外資超市與本地超市合家福、永輝的價格，“同樣的品牌，永輝更便宜�！敝芟枵f，包括康師傅、品客等全國性品牌。
周翔跟父母生活在一起，大部分生活必需品由媽媽代勞在超市購買。而媽媽有她自己對超市的偏好：她更傾向于菜品更多及新鮮，價格也更便宜的永輝，而且，它比那些開在商業(yè)區(qū)的沃爾瑪離家更近。
山姆會員店成了沃爾瑪未來在中國增長的希望。這個主打進口商品，針對中國高端人群的會員制賣場的業(yè)績每年都能超過沃爾瑪?shù)念A設目標。
2012年年底，沃爾瑪山姆會員店的店長們被召集到深圳開會，山姆首席運營官文安德(Andrew
Miles)和山姆的營運副總裁杜麗敏坐在一起，告訴他們說：“山姆店如果不調(diào)整，等電商、線下競爭對手都成長起來了，你跟人家都一樣，沒有差異化的話，讓(買高端貨的)消費者因為什么選擇你？”
跨境購在2013年之后快速增長，阿里巴巴、亞馬遜、1號店等都加入了這場進口商品大戰(zhàn)。
根據(jù)貝恩咨詢在《2013年中國電子商務市場研究》中的統(tǒng)計，中國人在海外網(wǎng)站購物的花銷從2011年開始每年翻一番�！爱敭a(chǎn)品對消費者的健康有影響，或者消費者希望確保產(chǎn)品是正品時，他們會選擇海外代購�！痹搱蟾娣Q，中國在2013年有10%的嬰兒配方奶粉和7%的化妝品和護膚品是通過海外代購購買的。以嬰兒配方奶粉為例，由于大量的內(nèi)地代購需求，中國香港和澳大利亞等一些境外市場已經(jīng)不得不限制每人每次可購買的奶粉罐數(shù)。
2013年開年，原本包括杜麗敏在內(nèi)的多數(shù)人希望逐步、慢慢推進的針對山姆會員店的“瘦身”計劃，被文安德為代表的管理層否決了，這項瘦身術被一次性執(zhí)行到位：不再服務低收入人群，將目標客戶聚焦中產(chǎn)階層。跟隨目標客戶的變化，店內(nèi)的1萬個單品被直接削減為4000多個。商品的進口比例被提高，從16%增至20%。除了米面糧油、熟食制品、果蔬等本地化程度較高的商品，奶粉、牛奶、果汁、堅果、嬰兒用品、生鮮、酒類、日化等受中產(chǎn)階層關注的品類，進口比例都被提高到80%左右。此外還增加了例如燒烤系列、戶外家私，像別墅庭院里的戶外太陽傘等能引導中產(chǎn)階層消費的商品。
沃爾瑪大賣場已經(jīng)失去了年輕用戶，山姆會員店則想要讓自己在中產(chǎn)階層消費者的認知中形象更清晰，從而在其采購計劃中擁有不可替代的位置�！拔覀兊纳唐犯�1號店進口的重疊度不大，不過也會看，如果有同樣產(chǎn)品，價格差異很大的話，我們會再去找原因�！币晃簧侥窌䥺T店店長說。與賣場部分一樣，山姆會員店從去年開始也有了一份調(diào)價清單。
低價和免費物流是中國的電商公司跟線下零售商搶生意的殺手锏。深受投資青睞的電商能夠持續(xù)以低價拉攏消費者、培養(yǎng)消費者網(wǎng)上購物的習慣，蠶食線下零售商的市場份額。在前臺贏得了訂單之后，它們在后方大力投資倉儲、物流建設—那正是沃爾瑪在美國得以成功的關鍵性籌碼�，F(xiàn)在，年輕的中國對手也開始嘗試了。
阿里巴巴在2013年成立了菜鳥物流。2014年初，京東已經(jīng)在36個城市建有中心倉庫，為讓消費者有更好的購物體驗，京東還選擇了一些購物量大的城市設置“前置倉”，它比中心倉小，只儲存當?shù)貢充N、出貨量大的商品，讓大部分訂單的配送速度更快，之前通過中心倉要隔天到貨的，通過前置倉，當天就能送達。并且，它正在讓自己從3C電商平臺向全品類轉(zhuǎn)型，包括大賣場在售的快消品。
2011年，沃爾瑪投資了電商平臺1號店，并于2012年將持股比例提高至約51%。此舉被視為沃爾瑪?shù)膽?zhàn)略性舉措，受到肯定。沃爾瑪故意保持了1號店的獨立性。盡管沃爾瑪一再表示將加快1號店的發(fā)展速度；11月，貝思哲又稱未來幾年將把1號店和旗下實體超市融合，但關于這個電商平臺將被沃爾瑪賣掉的消息也多次傳出，原因是“盈利太差”。
事實上，這部分業(yè)務一直完全獨立于沃爾瑪中國區(qū)之外，由單獨的團隊與1號店合作，直接向沃爾瑪全球電子商務部門匯報。
“沃爾瑪在中國一直都還是尋求發(fā)展之路，還沒有那么多精力做電商。”上述山姆會員店店長告訴記者，即使山姆業(yè)務的線上平臺，也只針對山姆各賣場所在城市的會員開放，并且，其線上產(chǎn)品與線下店面產(chǎn)品完全一樣，因此只是作為線下的補充購買渠道，而非獨立的電商平臺。
在多位沃爾瑪員工看來，高福瀾和新一批外籍管理層的確帶領了“沃爾瑪文化”的回歸。
今年4月，原中國區(qū)CEO高福瀾升任沃爾瑪亞洲區(qū)總裁兼首席執(zhí)行官，任命于6月1日生效。兩個月后，高福瀾又赴美擔任美國市場CEO直接向沃爾瑪總裁兼CEO董明倫(Doug
McMillon)報告。
高福瀾任內(nèi)，有近30位外籍員工被沃爾瑪美國總部派至中國工作，他們幾乎是在原有的沃爾瑪中國管理層之上“加”出來的一層。美國總部想要以這種方式矯正沃爾瑪在中國前5年的發(fā)展方式。
合規(guī)部也是在高福瀾任期內(nèi)成立的，專門用以檢查門店不合規(guī)行為的部門。一旦有違規(guī)行為發(fā)生，門店就會收到口頭警告或行政處罰。這個部門可以直接向中國區(qū)總裁回報。它的成立一方面更加規(guī)范了業(yè)務流程，但另一方面卻造成了門店的投鼠忌器。
原本沃爾瑪?shù)牧鞒叹秃芏�，審批速度較慢，合規(guī)部成立后如要搞促銷活動，供應商需要提前一個月向沃爾瑪總部遞交促銷申請�！凹覙犯：痛鬂櫚l(fā)可以單門店談，今天談成了，明天就能做�！迸韼浾f。
“合規(guī)部搞得大家做業(yè)績的同時會最先考慮合不合規(guī)，如果做促銷只要有一點點不合規(guī)的話，那么這個活動就不要做�！标愱馗嬖V記者。
不過，在供應商的眼里，在混雜的零售市場上，沃爾瑪做事風格堪稱“干凈”。“他們來我們辦公室開會的話不會喝我們一瓶水，出差也是自備機票、住宿、車輛，我們想幫他們付也不行。如果午飯要我們解決，他們會付給我們錢，我們開發(fā)票。”一個日化品牌的供應商告訴記者。
門店質(zhì)量被重新奉為競爭的核心。那些經(jīng)過評估“永遠不可能盈利”的門店開始被關閉。不可能盈利的因素包括：租金成本很高、建筑結(jié)構(gòu)不合理、同區(qū)域的同行競爭過于激烈等。2012年和2013年，沃爾瑪已經(jīng)分別關閉了5家和14家門店。
此外，高福瀾將更多的投資放在了倉儲、物流等基礎建設。到今年年底，沃爾瑪在中國將有20個配送中心，分別是9家干貨物流配送中心及11家生鮮物流配送中心。這20個配送中心里，很大一部分都是高福瀾時代建設出來的。沃爾瑪稱，這些配送中心將使沃爾瑪賣場里85%的非生鮮商品和50%的生鮮得到配送。在此之前，沃爾瑪僅在深圳、上海和天津3個地方建有大倉，只有45%的非生鮮商品能通過沃爾瑪?shù)奈锪髋渌椭行呐渌停r還沒有納入物流配送中心配送范圍。
上任半年，柯俊賢從未對員工闡述過他的戰(zhàn)略思維，也沒有和員工分享過裁員背后的戰(zhàn)略考量�！翱床欢币晃簧侥窌䥺T店的店長說，“這(指信息分享)與沃爾瑪?shù)钠髽I(yè)文化是相悖的。沃爾瑪三大基本信仰中，排第一的就是尊重個人。而企業(yè)文化元素里面很重要的一條是信息分享。”
目前看來，柯俊賢也是屬于“傳統(tǒng)的沃爾瑪人”。他注重細節(jié)，巡店的時候甚至會和基層員工討論店內(nèi)標牌海報的設計和擺放是否符合沃爾瑪?shù)男蜗蟆?/P>
他也延續(xù)了高福瀾未執(zhí)行完畢的戰(zhàn)略�！坝肋h不可能盈利”的門店在繼續(xù)被關閉，對物流建設的投資也在持續(xù)，11月，位于昆明的干貨物流配送中心剛剛設立。
沃爾瑪將在中國繼續(xù)投資，他們堅信，“雖然電子商務改變了人們的消費行為，但仍然會有大量中國顧客偏愛在實體店購買鮮食產(chǎn)品。他們習慣通過觸覺和嗅覺來確認產(chǎn)品是否新鮮�！�
沃爾瑪中國將擴展賣場中的生鮮區(qū)域。此外，未來3年，它們將推進110家新址的選擇，并“將投入5.8億元人民幣用于超過55家門店的升級改造”。沃爾瑪即將在武漢開設中國第11家山姆會員店。同時在年底前，沃爾瑪還將在廣東、江西、云南等地開設8家全新的沃爾瑪購物廣場，預計2014年全年新開門店將達到25家。
這位現(xiàn)代零售業(yè)鼻祖在如何提升效率方面經(jīng)驗豐富。在美國，沃爾瑪擁有100%的物流配送系統(tǒng)，這使得它集中采購來的貨物能夠更快速、低成本地配送到各門店。它的零售邏輯的是“產(chǎn)能圈”(Productivity
Loop)：控制成本→降低售價→吸引更多顧客，通過不斷改進，提升運營效率、降低售價，進而吸引更多顧客到店購物�！蔽譅柆攲τ浾呋貞Q。
但要全盤照搬國外經(jīng)驗顯然是行不通的。沃爾瑪在美國設有衛(wèi)星，通過衛(wèi)星和信息系統(tǒng)，它可以計算出從哪里調(diào)貨最節(jié)約成本。但在中國，“怎么可能讓你裝衛(wèi)星呢？想要建設物流基地拿地的時候也沒有在美國那么容易�！标愱卣f。
在裁員風暴的一周后，杜麗敏與全國山姆會員店店長在深圳見了面，表示山姆會員店業(yè)務不受此次公司架構(gòu)重組影響。接近沃爾瑪?shù)娜耸糠Q，公司可能迫于壓力改變了對杜麗敏的裁員計劃。
但柯俊賢不會改變他在中國已經(jīng)制定好的戰(zhàn)略。合并采購權(quán)、精簡供應商、改造供應鏈，這些做法無疑能降低運營成本，而要打敗中國眾多競爭對手，則需要更靈活的辦法。截至目前，沃爾瑪找不到充足理由改變自己的經(jīng)營傳統(tǒng)。
(為保護采訪對象，文中孫堅、徐鵬、彭帥、陳曦皆為化名)
